都说中国5G强，到底强在哪儿？为啥强？-刘兴亮的财新博客-财新网

文/刘兴亮（微信公众号：刘兴亮时间）

刘兴亮（以下简称为“刘”）：最近美国国防部旗下的国防创新委员会发布了一个报告《5G生态系统国防部的机遇和挑战》，里面说：中国5G在全球已经处于领先地位。实际情况是什么样？我们是第一吗？

项立刚（以下简称为“项”）：这是毫无疑问的。从整个生态来说：第一是标准；第二是芯片；第三是通信系统；第四是通信终端，我们把手机单独拿出来，手机；第五是基于5G的各种各样其他的终端；第六是业务的研发能力；第七是网络部署的能力。我觉得这七个方面是比较全面地把这件事情给说全了。

从标准来说，我们中国的标准在全世界是有主导地位的。

5G整个标准的立项，我们中国差不多占了一半，也就是说立项是我们提出来的，然后围绕着我们提出来的立项去做研究。

我们的芯片能力，除了手机芯片之外，像基站的那些芯片，比如华为发布了天罡，中兴也发布了自己的芯片。我们以前基站做得很大，现在基站做得很小。为什么基站做得很小，很多能力都集成到一个芯片上面。现在中国华为和中兴自己都可以做基站芯片，除了基站芯片以外，手机芯片华为发布了巴龙5000，现在巴龙5000是全世界最领先的5G芯片之一，至少和高通发布的X55水平是一样的。

除了芯片之外我们的通讯系统，华为、中兴、大唐都有通讯系统，而且通讯系统的水平是全世界一流的。中国手机现在是华为、中兴、联想、OPPO、vivo、小米、一加都推出了5G手机，全世界现在用到的唯一一款5G手机是摩托罗拉。摩托罗拉也是联想的下属公司，所以我们手机的能力也是很强，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现在是全世界5G综合能力最强的国家。

刘：我们历来认为中国是一个制造大国，在很多创新方面，其实我们是不如西方发达国家的。为什么5G我们中国就领先了世界？原因在什么地方？

项：这其实有多个方面的原因。如果说最核心原因或在这里面起了非常重要的原因，我个人认为是：中国政府在战略方面起了非常好的作用。我曾经和工信部主管5G业务的通信发展司的司长，我们两个深聊过三个小时，他谈了一些关于这些方面的看法。说实话我有非常大的触动，因为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单个企业做某一项技术，做某一个产品，做某一件事情，事实上是国力之战。

今天我们看到我们和美国有很多较劲的地方，都不是美国哪一个企业，不是高通，不是英特尔也不是Verizon的AT&T，是美国政府站出来较劲。虽然我们中国政府没有站出来和美国政府去较劲，但是我们中国政府在做实事上面，做了很多事情。

我举几个例子：第一个例子，在3G的时候，我们要做自己的标准，我们要做标准的战略部署，这个过程中间，我们大家都是很反对的，很多经济学家对这些事情是很不以为然的，说中国为什么搞自己一套？你们为什么不融到全世界？为什么不用美国的标准？凭什么中国人用自己标准？

我们搞了我们的TDSCDMA，给大家骂得很厉害，当时很惨，但是这个过程中间，第一，我们在世界上面有了发言权，第二，我们知道这些事情应该怎么去做，第三，因为别人封锁我们，比如他们不做芯片等等，逼着我们只好自己去做芯片，我们培养了人才，我们培养了能力，我们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在国际舞台上面发挥我们的力量。通过3G、4G到5G的时候，我们5G在标准领域，在整个的标准中间就有了核心的影响力了。

第二个例子，政府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考虑到协调我们的运营商、政府和公众的利益。美国它的基本的经济思维就是以投资人的利益为核心利益，我们中国政府推动的利益，是普通老百姓的利益，所以我们中国在四川比较偏远的地方，在新疆，西藏，青海、云南、贵州很多地方运营商是亏损的。不但没赚过钱，现在还要加大部署。

宽带的现代部署就是用光纤接入，美国现在接入的水平是15%，中国接入的水平是96%的行政村都接入了光纤，我们88%的家庭用户都用上了光纤，这个差距还是很大。这个差距就说明我们综合的能力比较强。

我们大家都知道搞5G，搞通移动通讯都需要频谱，频谱是稀缺资源，哪个国家政府拿到手里都想用它赚笔钱，所以欧美常用的办法都是拍卖。把最大频谱拿出来，你们大家报价。

我前一段时间去意大利，意大利差不多一个运营商，他整个把这个频谱拿下来，大概要花17亿左右欧元。意大利还没那么大，美国的运营商大概要花小50亿美金。

刘：这就跟我们中国政府卖地一样。

项：对。你想意大利就那么大一个市场，一个运营商拿17亿美金就相当于100多亿人民币都投进去了，这个负担很重的，所以他就没钱建设网络了，所以欧洲的运营商都是叫苦连天。美国运营商也是很痛苦，中国运营商政府做的比较好，会根据你以前的情况，根据你的用户量情况，我们给你一段频谱，当然也要收钱，但是先给你频谱，后面每年再收钱，这收钱是有限的，运营商不会有压力，当然这样以后，运营商它的建设能力也会比较好了。

然后在战略规划上面我们中国也比较务实。美国人想搞5G的时候，4G都落后中国啦。5G得领先中国，就要把能力搞得比较强，所以美国搞5G的时候经常听一个词叫毫米波，毫米波就是28G到60G这样的波长，这样的波长它的好处就是很宽，你想28G到60G，几十G都在里面，所以带宽很宽，但是问题是这个毫米波，雷达都用毫米波，它的绕射能力是很差的，反射能力是很差的，这堵墙穿不过去，所以美国人想用毫米波来做通信，中国人一看这个有点大跃进。我们不怎么搞，我们先用3.5G左右的频率做实验，做研究，搞了一两年，美国发现毫米波搞不下去，搞的太差了，我们中国在这方面就已经领先了。

美国现在又转回来说我先不搞毫米波了，我现在又搞下面的3.5，美国人走了弯路，我们就相对比较领先了。我们现在把这个做的比较扎实，后面我们也会搞毫米波，再做创新再突破的东西。在这方面其实中国的那些政府官员他们是技术专家，他们对技术是非常清楚的，是非常扎实的。

然后再说一个更加具体的事情，我们都知道韩国已经正式商用了，比美国多几个小时，我们中国好像影子都没有，这点我觉得中国做的比较扎实。

什么东西是商用？商用是拿到它能用，不是说商用了，我们都不能用。我们在商用之前一定要做一件事情叫试商用，试商用是什么呢？就是运营商来征集友好用户，比如说老刘你是行业大家，我们请你做个友好用户，我给你送一部手机，一个月的流量随便用不要钱，但是你的任务是什么？你要每周把你使用的情况反馈给运营商。什么地方不好？什么地方使用有问题？在这个使用中间，用手机的体验感受有哪些东西有问题？把所有问题告诉运营商，运营商汇集起来，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用半年时间把这个东西搞得比较扎实，然后说正式商用。正式商用至少保证你在北京四环内能用吧，然后在大部分情况下你想用就能用吧。

要是这样韩国和美国商用了，然后拿着手机到处都没信号，就这么一小坨地方，CBD、人民大会堂、长安街那有什么用，所以在这件事上中国没有大跃进，踏踏实实的，所以今年会试商用，明年会正式商用，但是我相信明年正式商用的时候，每个中国人正式商用的体验都会比较好。我想我们一到正式商用的时候，全国大的核心城市都会有了。像北京说部署，至少四环内都要有吧，在这些方面来说，我觉得政府还是做得不错了。

这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就是除了政府之外，我们中国这么多年形成了系统能力的积累，全世界我们通信行业有个说法叫端到端，什么叫端到端？就从技术芯片到最后的终端，所有这些方面能力都能做到的企业，全世界有两个企业，一个是华为，一个是中兴。大家听到这个肯定都很意外，爱立信诺基亚都没有手机。所以他们是曾经都有过，后来干不了把它卖了，他们有系统。

然后我们再说前面的芯片，刚才说基站是需要芯片的，基站的芯片是非常重要，就是可以把基站做到小型化，把基站的功耗降下来，你必须要做芯片，华为都做了自己的芯片，中兴也做了自己的芯片，所以这方面我们都是自己来干的，还有一家新企业叫展瑞也在做这方面的芯片。

然后通信系统，终端，为什么这么多能做。你拿着一个手机不到系统里面去进行测试，你这个手机是不行的，所以你拿着手机必须要到系统去测试，系统你不和所有的手机去连那怎么行，最后你一看大部分做手机的都是中国的，全世界现在除了三星、苹果，现在不都是中国企业了吗？所以在中国企业这方面，我们的综合能力就比较强了。你拿这个手机你就可以在中国的系统里面测试，中国的系统，你可以有很多手机来测试配合，而且像华为中兴他是从芯片到系统然后到终端，他所有的能力都有，这个方面全世界别人都不行，美国除了做芯片，高通做芯片还是很不错的，苹果做手机还是很强大的，但是他做系统的公司，一个没有，完全被淘汰了，所以他综合实力不够。

刘：现在有系统就中国和欧洲了是吧？

项：全世界基本排名是这样，华为是全世界第一，爱立信全世界第二，诺基亚全世界第三，中兴全世界第四，三星全世界第五。所以美国他的系统就没有，欧洲他有系统，但是他的芯片能力不够强大，现在欧洲的终端已经完全被干掉了，所以形成这种综合能力的，那只有我们了，这是第二个能力。

第三个我们做一个事情我们需要有运营，需要广泛的部署。广泛的部署，这就需要运营商有综合的实力，还要有点情怀，他愿意在比较偏远的地方，在不太赚钱的地方就部署了。

现在中国移动是全世界第一大运营商，中国移动有9.7亿的手机用户，这个水平是什么？就是全欧洲人，把全欧洲的这些运营商加起来，只有中国移动，是美国的好几倍，这样的一个水平，我们的综合能力是非常强大的，而且中国运营商也愿意把网络品质做的非常好，中国运营商电信移动联通竞争很激烈的，很残酷的，这样的一个结果是什么？

运营商最核心的竞争力就是网络，所以美国的运营商是不追求在全国做一个很好的网络的，都是说我在华盛顿做的很好，在洛杉矶做得很好，其他地方我可能做的不够好。中国运营商追求的是什么，我一定要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都做到最好，三家运营商都是这样。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这样，4G基站全世界美国只有50万个不到，印度只有70、80万个，中国现在有487万个4G基站，可能我现在说的时候已经500万个了。5G基站我基本上认为很可能最后部署完善需要到1500万个基站，这方面我们的运营商的能力是非常强大的。

这时候又回来说政府的力量。做基站最麻烦的一件事情，不是把基站生产出来，不是买不起基站。最麻烦是什么？得找个站址，把这个基站放在这，找个站址你要和物业去谈判，你要给物业钱，物业还不干，说你给我钱我也不干，在我楼上弄个基站，都有辐射，我都吓死了。

美国人谈判进展很慢，谈判时间就耽误了，中国政府先把政府的建筑全部开放了，第二个事业单位也全都开放了，第三个学校，然后国企也都开放了，我们中国有一半的地方都开放了，所以我们建设速度就快。他们就不行，他们要去跟各个业主去谈判，操作起来速度很慢，这些方面我们的能力就要强大的多了，这些东西我们网络建设得很好，当然体验好了。

我们先不说5G，4G我们大家都知道，我们中国的网络体验，这大家都承认吧，经常出国，国外4G太差了，你去美国优胜美地、黄石公园、大峡谷，没信号，2G信号电话都打不了。那我们现在大家在中国，我们基本上默认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信号，所以这方面的能力别人也是不能比的。我们综合的能力，我们运营商的竞争形成了市场的能力，然后运营商还有一定的情怀，还是愿意在村村通，在这些比较偏远的地方做部署，这是别人都比不了我们的。

最后一个大的方向就是我们在业务上面的能力。在业务上面的能力，我们大家都知道一方面是手机一方面是业务。

我们是全世界最大的手机大国。除了苹果，三星之外，我们的华为、OPPO、vivo、小米、联想、中兴。可能很多人会觉得联想和中兴不行啊。联想中兴一年都是几千万部手机销售。

刘：去年全球联想排第七好像。

项：为什么？因为他还有摩托罗拉，然后他东南亚、美国、北美、欧洲还有市场。中兴事实上他的手机的研发能力，综合能力是非常强大，他在全世界是最早推出真正能用的5G手机，他的能力都还是不错的。

最后说一个业务的能力。业务的能力我们大家都知道，在4G的时候，在互联网的时候，我们所有的业务都抄美国人的，我们每个互联网公司都能找到美国人的影子。但是到移动互联网的时候，最开始我们也是抄美国人的，比如说像Twitter、Facebook等都是我们的榜样，抄着抄着我们发现，我们会变通，我们会在这个能力里面加上更多的能力。比如说现在Facebook说我们要把视频、游戏、移动支付、社交这些方面能力都做起来，最后大家说这不微信都已经做过了吗？他也要抄微信的了。所以在4G里面，我们的整个的业务的研发能力渐渐地就超越了美国，成为全世界领先的。

第二个5G，因为我们很多5G的终端变得更加复杂，以前我们的终端就是一个手机，后面的终端有大量的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说井盖、汽车、车位、路灯、电线杆、空气净化器、空调、新风机、环境监测、电动门窗，所有这些东西它离不开一件事情：制造。

中国拥有全世界最强大的制造能力。这方面来说，我们生产一个东西的成本比较低，我们的效率又比较高，这些方面来说又反过来推动5G的发展。很多年前大家都在搞智能家居，欧洲人、美国人搞智能家居搞的速度就比较慢，中国人虽然说搞得没那么好，但是效果很好。我们就说智能音响这件事情，苹果说我搞智能音箱搞得很高大上，一个智能音响卖两三千块钱，他卖不了多少。但是我们中国98块钱都能买个智能音箱，很多智能音响两三百块钱，一下子上来，几十个厂商铺这块市场，当然我们做的综合能力就很强了。

在这个过程中间逐渐的形成淘汰，逐渐形成集中，最后剩下五家，那五家肯定非常厉害，而且盘子肯定很大，这些东西其他国家怎么搞得过我们。

刘：刚才已经从这几个方面，说了中国为什么能够在5G方面领先全球，说到5G有一个公司我们一定是绕不开的，那就是华为。

从去年开始，美国铁了心的要搞华为，而且要让他的盟国要一起来抵制华为，但是我看后来这个效果好像不大好。甚至包括五眼联盟里面的英国，英国的运营商也和华为签订协议了，你像新西兰说他们从来都没有说抵制过华为，德国和美国说不要对我们在5G方面指手画脚。

有一个段子挺有意思的。

美国给德国打电话说，你们应该尽快停止和华为的一切合作，他们可能会窃听你的各种秘密。德国说你怎么知道我们跟华为在谈？美国说，我在窃听你。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一个情况？这些为什么都要选择华为？华为在5G的过程中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和作用？

项：我先说说我的人生哲学。很多人都知道我的人生哲学，我是反对嘴炮反对吹牛，我相信实干才是真的。我是一个学文学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我确实在这个行业内看到华为这样的企业成长，逐渐改变了我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人生态度、世界观和人生看法。华为三十多年时间，靠的是踏踏实实的做产品、做技术、熬能力、付出奋斗精神，然后把自己做起来。后来面对五眼联盟，其实道理很简单，华为你的技术不行，你的能力不行，再由美国来打压你，那肯定就打压掉了嘛，这还有什么可商量的。为什么现在打压不掉？

第一点，华为的技术是全世界领先的，华为的服务是全世界最好的，华为的建设速度是全世界比同样的竞争对手可能还要领先半年甚至到一年。最后华为的价格还比较便宜。

我是一家运营商凭什么不买华为？

美国说不能买华为，那些运营商心里也有点怕，不敢不看美国脸色，但是心里还是想买华为。在这个过程中间，华为第一用实力放在这，第二美国确实搞不动，我一个企业搞不动这个国家，但是英国还是可以搞得动的。所以在英国承诺投资100亿英镑，除了投资100亿英镑，搞开发中心，公布源代码，按照英国的要求换代码，按照要求建立安全中心。

最后这样的一个情况下，英国说安全是可控的。英国一说安全可控的，那些小兄弟们就等着这句话，等着有个人出来挑头说安全没问题，结果还都是要买华为的设备，甚至特朗普在内部也说过，说弄不好以后也有可能买华为的设备，讲回来还是一件事情，你如果没有好的技术，好的产品，实实在在的能力，你就被人家搞掉了。你有好的技术，有好的产品，有实实在在的能力，即使是一个企业面对那么强大的一个帝国，也没那么可怕。

在这个情况下，华为在战略战术操作的能力，我真是很敬佩。不是说他们坐在家里想起来的，而是在历练的过程中，就拥有了实力。而且华为最重要的是，做出来东西就是全世界最好的。

刘：最近有人问我一个问题说，现在这么多厂商发布了5G手机，4G手机还能不能买？什么时候买5G手机合适？

项：咱们是普通消费者，你现在买一个5G手机，流量都没有。我们现在换手机频率一般是18个月，顶多2年，从一般用户的角度来说，你买一个很好的4G手机，我觉得还是应该的，因为手机是生产力。而且5G可能还得到明年这个时候，还得有一年时间。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是建议大家现在看中了哪个好的4G手机先买了用，5G还得有一段时间，别那么急。

刘：想换5G手机，明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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