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兴亮(微信公众号:刘兴亮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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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人们一度相信,随着中国经济的暴涨,一个新兴的充满活力的中产阶级会相继而来。这让很多人陷入对生活丰沛不足朦胧有余的多元想象。
绚丽的夜生活,车流中穿插着昂贵的限量版品牌车,数不清的约会在各种Townhouse展开。迟疑如你步入其中任何一间,立即如鱼得水,戴面具的女郎游走于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哪怕灯光暗淡,还是有人躲在墨镜背后觊觎眼前纸醉金迷的世界,他手中的马爹利不会落地并碎裂,而是等待一位缺心眼的姑娘投来深情一瞥。
一切都那么金光闪闪喧腾鼎沸,春风十里不如你刮风相看一个梦露式的女郎捂住自己情怀尽丧的迷你裙在午夜时分路过高架桥下的出租车随手抽出一支寂寞狠狠吸上几口。
口红、香烟、高跟鞋……假如再来一部亚平宁风格的跑车,在平行于地平线的街道尽头,呈现出的就是人们心头的「布尔乔亚」的风味。即便没有跑车,你只要挎着一辆卸掉挡泥板的电动便车,口衔木制烟嘴,穿着布满破洞的牛仔裤,眼神中饱含对生活的欲望(它等于爱),在北上广拥有一套遮风挡雨的住所,就可以自豪地对整个世界宣布:我来了,我看到,我拥有。
是的,生活曾经如此这般。人们跃跃欲试,生活蓬勃发展,虽非尽善尽美,然而有待来日。于是乎,人们大喊大叫,中国的中产阶级破茧而出,每个人都戴着手表扛着单反在祖国的大地上排队购买旅游景点的门票。
02
然而岁月悠悠人世茫茫他们慢慢步入了中年,结婚生子孩子入园了。于是发现自己像一头围着磨盘的毛驴开始了循环往复式的运动。假若想要睁开眼看清这世界就会把自己绕晕,进而深深地埋首闭眼让世界充满爱。直到多年以后一场大雨惊醒沉睡的他,突然之间都市的霓虹都不再闪烁。
孩子在幼儿园遭受老师的暴力行为多年以来一直若隐若现地存在,人们之所以忽然感到事态严重,似乎与此事最近发生的密度与程度有关。
灌芥末,针扎,脚踹,罐药,这些行为已经超出一个年轻老师出于不耐烦而产生的暴躁情绪,而是带着「羞辱与欺凌」的印记,一种刻意的出自魔鬼的恶,给幼儿留下的心理阴影终生难除。
试想一个父母面对自己孩子这种遭遇,再高大上的心态也不能如磐石般无动于衷,除了难以置信的痛恨,就剩无法释怀的怀疑。这世界怎么了?
这不啻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耳根,让那些沉浸于布尔乔亚式美好氛围的「中产阶级」白领从梦中翻了个身。他们过去一直以为类似可怖的行为只能发生在乡镇幼儿园或城乡结合带的无证幼儿园,没想到居然就在自己身上。
内心的优越感瞬间荡然无存,眼前的桃花源令人肝胆俱颤。并且更甚于此的是,虽然发生了,但你只能接受。这就是生活。当一个芭蕾舞演员在舞台上旋转身姿而成一个白色的枣核型影像时,没有人注意她踮起脚尖的身体其实非常不稳,随时可能摔倒。
03
按照西方经济学家的说法,有个耸人听闻的「中产阶级陷阱」。意指当某个国家随着经济自由发展出现大量的中产阶级后,随着福利支出的增加,又可能随着经济的停滞不前或下降而导致一大批人的生活水准直线下降,乃至崩盘,其中由银行鼓励的超前消费最容易导致家庭财政的噩梦。
然而,这些经济学家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种陷阱中还包括教育的大额投入带来的情感负债。没有哪个国家的人像中国人那样乐于人前显贵,家长们不惜一切代价给下一代最好的教育,祈望他们从一开始就赢在起跑线上,最终出人头地过上优于同龄人的生活。
因此他们花钱进幼儿园,进小学、中学,花钱上各种班,学习十八般特长。假如少花了一分钱,那就失去了一分钱的竞争机会成本。陈陈相因,不堪其苦。无论是谁,都难逃这一命运。故此所有人都埋首于家庭财政收入和自家孩子竞争力的增长。人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一个暗自窃喜自以为成功的家伙躲在屋子里独自吃好的——这就是中国所谓中产阶级的面目。缺乏责任毫不担当,不关心社会,视他人的疾苦为乐趣,为遥远的灾难掉几滴无关痛痒的泪水,对不公的事实视若无睹,既不关心内心的良知,也无兴趣了解任何真相。
直到有一天,真相落实到他的头上——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一番孩童式的哭哭啼啼之后,依旧高举着奋斗的旗帜,在梦境中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