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刘兴亮 (微信公众号:刘兴亮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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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中国的节日里有两个「十五」,伴着月影窗爿的清美与天人合一的情境。正月十五作为新一年的启程,预示着狂欢过后的收心;八月十五则是一年劳作面临丰收时的喜庆。满月当庭照,温暖侍团圆。一家人或坐或卧,其乐融融其情切切。
月亮,在中国人的心中是一面温润的玉,光华内敛含而不露,朔望回转恰如人生。
许多民族都有太阳崇拜情节——远的如古希腊与玛雅,近的如印度日本,中国人却将月亮作为心中的神。这似乎与中国人的民族性一致,内敛,含蓄,合乎温柔而缜密、明辨而近恕的君子之风。所谓月光如水,君子之交淡如水,光风霁月上善若水。
人世间并非总是和美承平,也充满了创巨痛深的不测。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们格外珍惜圆满的时分,在中秋节远道而归,以求一家人团聚畅言,对床夜雨。
这种风气的流行如此久远,深深渗入了每个人的心中。长辈们盼望儿女回家过中秋,儿女们也应记着这时节到来时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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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春节外,中国人最重要的团圆日当属中秋。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中秋节到来之前,家家户户会制作月饼。在山西,月饼的传统做法用白面加鸡蛋和面,要用热麻油泼面,馅儿多用白糖,掺入核桃仁、枣肉,面团摊开后包入馅儿,然后双手来回揉搓,直至表层光滑圆满,然后放进月饼模子压平,再在特质的饼铛上烤。
饼铛的盖是扁平的圆柱体,盖上去形成封闭的由生铁围住的空间,由于生铁的传热性佳,故此月饼受热均匀,出来外焦里嫩。那个铁盖可能较重,需要一个杠杆装置来起落。烘烤时间视情况而定。
这其中有一个物件很重要,就是月饼模子,通常用硬木制作,内刻花纹。不是每户人家都有制作月饼的工具,所以每到中秋节前,邻里之间就通过共同烤制月饼增进友谊,和睦的气氛随着一炉炉的月饼出来,弥漫在大家的脸上和心里。
这时候最开心的还属儿童,孩子们会积极参与到制作月饼的过程中去,尤其是要用模子压月饼,一个简单的动作,居然制造出外形精致美观的点心,心里的滋味当然美不胜收。在烤制过程中,围着炉子甜甜地等待,这时候的幸福比月饼出来后吃到嘴里还好。
过去的月饼是自己烤制,尽管也有从商店买回家的,毕竟属于少数。直至今日,我对月饼的热爱依然停留在过去的传统做法里,对后来出现在商场里装饰精巧内容丰富的工业流水线制作的月饼敬而远之。
它们的味道过于甜腻,可以肯定绝非烤制而成,因为月饼的皮完全没有烘烤的痕迹,表皮毫不焦脆,里外均绵绵软软,虽不能说金玉其外,但那种形式主义泛滥导致的过犹不及是不言而喻的。
当然,这些年月饼的异化也与人们的生活习惯息息相关。中秋节在一些人的心里似乎不是团圆日,而是送礼和社交日,送月饼就担负了许多超额的任务。盒子成本是月饼的数十倍,人们对月饼的兴趣转移到了其中的配件上,月饼盒里往往加入昂贵的金饰或其它物品。这些东西打着月饼的幌子挂羊头卖狗肉,陈陈相因,导致极大的社会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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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中国人对月光有着千年以上的寄托,它的华美和温柔也塑造了中秋节的气氛。
由于时至初秋,瓜果全部熟透,当晚的团聚首先端上各种丰美的果品,葡萄、枣儿、苹果、梨,满满一大盘子搁在院子的桌子上。大人们准备晚餐,孩子们围着果盘嬉闹及等待。
宋代的邵尧夫曾有诗曰:梧桐月向怀中照,杨柳风来面上吹。倘若此时就着月光把盏言谈,于夜色芳华中吟风弄月,那是何等的风流快活。
然而上述生活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了!现代人的生活被工业化的社会打乱了节奏,月饼这种过去日常见不着的食物如今已经被人们弃之如敝屣,超市里琳琅满目的食品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人们日常的餐桌前。
以至于如今的中秋节不像过去那么令人向往,生猛海鲜也无法增加这节日在过去曾有的气氛。所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人们的吃穿用度往往超过自己的需求,以至生活缺乏起伏与敬畏。
可是无论社会如何变化,江河如何流转,人的心却是一样的,古往今来的亲情维系着家庭,而家庭又是社会的根基。
家,永远是人心的港湾。月圆之日,也就是回家之时。
故乡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每到中秋月圆时,无论我身在何地,无论有多少杂事缠身,我总是毫不犹豫的,踏上这样的征程:回家——回家——回家——